对话华大集团CEO尹烨：不愿挣快钱，唯愿天下无残

他是基因技术科普家。

曾经被“人类基因组计划”吸引放弃高薪工作，

也曾为了解决技术难题签下无限连带责任的协议。

他与团队一同创建的“火眼”实验室在抗击新冠疫情中大放异彩，

然而他却说，为了这一天，大家已经努力了17年。

在私利与公利，快钱与长钱之间，

他坚定地舍弃了眼前的利益，选择做时间的朋友，

致力于寻找作为生命科学工作者的最优解——

让最偏远地区的人也能享受到生物技术的福利。

他就是尹烨。

舍小富，得理想：寻找职业最优解

尹烨早在2000年初就投身于生命科学领域，他见证了这一行业由小到大的蓬勃发展。在2003年的非典期间，尹烨就参与了SARS病毒的序列分析工作。据他回忆，那时人们还普遍没有生物安全的概念。科研人员制作灭活样本时都是跑到大风天的房顶上，通过大气稀释帮助样本灭活，这样的操作是非常不安全的。到了2020年的新冠疫情期间，我国的生命科学行业已步入正轨，各路科学技术在抗击疫情中显露神通。其中，尹烨所在的华大集团打造的火眼病毒检测实验室能够实现一天检测6000-8000支单管样本，真正实现“千里驰援 克日即检”。

采访中的尹烨自豪于今天生物技术为人们带来的便利，可是当时间倒回到2000年初，他所做出的职业选择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尹烨毕业于大连理工大学，作为吉林省优秀毕业生，求职季的尹烨拿到了北京诸多医药厂和互联网公司的offer。然而，他却被摆了一张破桌子招聘的华大基因吸引了目光，该公司称自己是代表中国参加人类基因组计划的组织。尹烨表示，“我当时最大的一个不理解，你为什么可以在就这么一个小展位上，但是你却干了这么大的事，这个之间的反差太强烈了。”被例外吸引的尹烨最终入职了华大，公司地处偏僻的北京郊县，转正后尹烨的月薪只有1600元，如果他选择去制药厂或互联网公司，薪资至少可以翻两到三倍，但是尹烨并不后悔。他坚定地认为，自己的职业最优解是在“在科学上，在产业上，在内心的丰盛的成就上，在对人类事业的贡献上，有更大的一个格局。”面对名利的诱惑，尹烨舍弃了做一个小富即安的利己主义者，选择做一个长期主义者，他的舍得智慧在在十七年后才得到回报。2020年，华大集团在新冠抗疫中配合政府做了大量检测工作。然而，“没有17年前的挺身而出，就没有17年后的当仁不让”。

舍稳定，得突破：尹烨的蜕变之路

入职华大后的尹烨并不是一帆风顺的。2005年，尹烨所在的团队希望利用先进技术做第一个中国人的基因组，然而这一想法遭到了学术上的争议。为此，华大基因决定在2007年从北京搬到深圳。跟随这一决定对已经在北京站稳脚跟的尹烨是一项挑战，因为这意味着他必须像大多数员工一样放弃北京的户口，房子，甚至编制，家人也需要重新安排工作和学校。然而，尹烨最终还是舍弃了自己的舒适区来到深圳。如今，通过与政府机构合作，华大集团已经在深圳建立了国家基因库。得益于当地适宜的气候，基因库最大程度地保存了世界物种的多样性，来自非洲的面包树，火烈鸟都可以在这里生活。尹烨在深圳得到的并不只是更高的职位和薪资，更是实现了作为生命科学家的职业理想——探索世界物种的生命性。

尹烨面临的更大挑战是测序仪的“卡脖子”难题。当中国企业越做越强后，技术上游的国外企业不愿再卖给华大最新的检测机器，这对企业来说是致命的。为此，华大决定收购国外企业。那时，华大需要每个月支付600万美金的过桥贷款，如果收购不成，过桥贷款就白花了。作为华大基因的核心成员，尹烨签下了无限连带责任的协议，这意味着在未来如果资本退出路径失败，尹烨的个人财产也都要赔给资本。尹烨顶住压力签下了协议，他认为如果在“这个领域就退了，退了就清零了，可能这个国家就没有这个品类了从此。但是九死一生你为什么？如果你是为了科技，是为了在这个行业掌握最根本的第一性原理，它就是值得的”。事实证明，往往在手上的牌都打光的时候，曙光才能照进来。华大基因最终成功实现了企业收购，这意味着中国人真正掌握了生物测序能力。这一事件更深远的影响是，通过中国科学家多年对测序技术的消化吸收再创新，在新冠疫情期间，中国有能力每天测量数以万计的生物样本。在生命的舍与得之间，尹烨选择舍弃个人名利，结果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帮助中国实现测序技术的新突破。

舍私利，得公利：让基因检测进万家

尹烨关注的另一个生物领域是基因检测，尤其是通过产前基因检测帮助父母最大程度地降低新生儿罹患基因罕见病的概率，这一理念被称为“天下无残”。尹烨表示，华大基因希望推进这一项目是因为公司曾收过了一位患有鱼鳞病的妈妈的“血书”，她的孩子也遗传了父母的罕见病，这让本就受到疾病困扰的家庭雪上加霜。尹烨认为，在医学研究当中最大的失败并不是科研人员没有开发出干预疾病的技术，而是技术做出来之后很少人能用得起。从那时起，尹烨就把普惠精准医学视作自己的职业目标。

通过与深圳政府的合作，华大积极推进着新生儿听力障碍和唐氏综合症的基因检测项目，目前，唐氏综合症在深圳市已经基本被消除了。为什么产前检测能做到这么好？尹烨表示，在香港的基因检测还卖到8000的时候，华大在深圳的检测项目只卖到800，这让越来越多的居民能够利用生物技术帮助自己和家人减少疾病罕见病的危害。直到今天，在中国的资本市场上，还有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华大的基因检测定价这么低。但尹烨表示，高售价低销量也许能保证公司在三五年内一直拿到丰厚的利润，但这放到人类的历史上没有任何意义。尹烨想做的让基因科技造福人类，“你别老想着给我卖多少个检测，我不在乎卖多少个检测，这个病能不能消灭了。”

尹烨始终认为华大教给自己最多的东西是如何在挣快钱和挣长钱之间做出选择。他并没有成为一个急功近利的投资者，而是选择用更长的时间让老远边穷地区的人们也用得上基因检测的产品。尹烨的舍得智慧是与时间为友，他舍弃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得到的是如老酒般历久弥香的人生价值——用科技造福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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