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容之道——地域歧视与现代城市的包容性

    前两天，上海一位年轻的著名记者写微博，说“上海不欢迎杀人越货的外来人员”。引发了很多议论。其实我的这位师兄，这位记者，他写微博的本意是在评述一件罪案，两个偷车贼偷到汽车，把当地一名保安撞死了。这件事不论放在哪都是可恨的。但在这篇微博里，记者有意无意，就在标题里“杀人越货”的后面，加了个“外来人员”。这种行文让人难免疑问，难道本地人员杀人越货就可以欢迎了？

    1、对外来者的歧视无所不在

    其实，在上海，对外来人员有偏见也不是罕见的事。去年有个团团门，电台主播让观众滚出上海。而在上海最大的市民论坛“宽带山”，由于管理员不让使用WDR的拼音缩写，很多本地网民就把外地人叫“硬盘人”，到处可见“硬盘狗滚出上海”，“硬盘人西册上海”之类回帖。甚至有人转发外地儿童落水身亡的新闻，还有很多网民表示微笑，乃至说“死了好，长大了也是垃圾”之类骇人听闻的言论。

    其实，也不只上海，很多大城市都有歧视外来人员的事例。有一位来自大陆的凤凰卫视的女主编，曾经跟香港人共事的时候遭遇过严重的歧视。员工休息的时候，两名香港女员工叫这位大陆女同事过来，说你蹲一下。这位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蹲了下来。结果香港人大笑，说你看你看，大陆人就是这么蹲着的。

    其实，不只民间，行政机关也有针对外地人的地域歧视。深圳市副市长，公安局副局长就曾经公然宣称要驱逐暂时没有稳定职业的外来人员。《昆明市居住证管理规定(草案)》也提到，任何单位不得使用和聘用无居住证的流动人口。

    那么，为什么“排外歧视”现象如此普遍？

    2、歧视现象是中国古已有之的恶劣传统

    从古代传承到今，中国有一个非常不好的传统，就是在与周边国家、地区打交道的时候，有一种带着些盲目色彩的自傲，自视过高，视他人过低。认为自己是天邦上国，其他国家都是蛮夷。所谓“华夏夷狄之分”，重视首都和华夏族，歧视边疆和少数民族。在一个大中国时如此，在一个小地方封国也难免有这种情结。

    看看史书，战国策，左传，诸子书都讲了不少故事，其中有些很傻的事情，多半是宋国人做出来的。因为当时主要封国，都是周王朝的支脉，但唯有杞国是夏后氏，夏朝贵族的后代，宋国是商朝的后代。所以看守株待兔，是嘲笑宋国人的，杞人忧天，是嘲笑杞国人的。

    宋人有耕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释其耒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韩非子•五蠹》

    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列子•天瑞》

    很长一段时间里，南方人也是被视为蛮夷，受歧视的，史上南北朝中的南朝，本身处于南方，还是排斥南方人做官，东晋用南方执政，后世始终称其为衰政。一直到宋朝，宋太祖常常说，“不能用南人为相”。

    艺祖御笔．“用南人为相．杀谏官．非吾子孙”．刻石东京内中．虽人才之出无定处．其后王荆公变法．吕惠卿为谋主．章敦．蔡京．蔡卞继之．卒致大乱．圣言诚如日矣．一云．太祖亲写“南人不得坐吾此堂”．刻石政事堂上．——《宋稗类钞•卷一》

    乃至于佛教提倡“众生平等”，禅宗六祖见五祖，五祖还要先盘查一下户口，得知六祖惠能是岭南人之后，不假思索就说：汝是岭南人，哪堪作佛！看看，因为地域问题，南方人不但入世不能做官，出世还不能作佛。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祖言：“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若为堪作佛？”慧能曰： “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 ——《坛经•行由品第一》

    3、排外歧视有何后果？

    在人口、人才流动最充分的战国时代，针对“外来人员”的排斥曾到达过一个顶峰——秦始皇发现修建郑国渠的水工郑国是外国奸细之后，勃然大怒，在本土派贵族的蛊惑下，下了一道“逐客令”，驱赶所有非秦国出生的客卿。 郑国

    当时著名的政治家李斯也在秦国，因为他是楚国人，也在被驱逐之列。于是就写了一篇著名文章，《谏逐客书》。书中说：国君所享用的音乐来自郑、卫，珠宝来自齐、楚，宝剑来自吴、越，美女来自赵，骏马来自燕，都不是秦国所产，为什么到了任用人才，就一定要秦国本地才能用？后来始皇采纳这一进谏，停止逐客，任用各国人才，最终得到天下。

    今陛下致昆山之玉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之，何也？……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李斯《谏逐客书》

    这是正面例子，没有排外，所以有好的结果。史上也有反面的例子。

    晚清，由于从康乾时期一直以来的天朝心态，闭关自守，外国时节早有来中国交流，甚至来展示火枪火炮，科学技术。但因为我们排外，自认为天朝大国，自认为高人一等，认为“外来人员”的东西都不值一提，所以对西方人理都不理。然而盲目自大了没有几百年，等人家的坚船利炮开进中国领海的时候，留给满清朝廷的就只剩下北京宣武门城门上的三个字：后悔迟。   清代在菜市口执行斩首，行刑时囚车从宣武门出，城门洞顶刻有“后悔迟”三字，以儆不法。

    身在大都市，我们享用的衣食玩乐，也和秦始皇的一样，都不是本地所产；而盲目狭隘的自大和排外，也会像满清朝廷，被现代社会的潮流远远抛下。所以都市人自认为比“外来人员”更文明，更有素质的话，请先学会平等对待本地人与外来人员。

    一语道之

    •歧视外来人员是中国从古代继承的恶劣传统；

    •排挤外人与现代世界的全球化趋势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