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当代著名画家吴冠中去世了。
吴先生对名利历来淡泊,他的画在拍卖行价钱昂贵,但在晚年,他亲手毁掉很多幅自己觉得不好的画作。对艺术的问题,可以说极度认真。
在中国,一个人对自己认真不要紧,但是对别人认真,往往就要得罪人。吴先生这几年数次激烈地批评中国的美术家们的水平,和美院、美术家协会体制。认为中国当代美术水准“落后于非洲”,甚至讲了很刺耳的话——他把现在不少画家,美术家称作是“一大群不下蛋的鸡”。不怕得罪多数人,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可见在吴老的心中,很多美术家的名不副实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其实不仅美术界,我所知道在中国文物界也有这种“伤众”的说法:“收藏家,满街走。鉴定家,多如狗”。讽刺现在那些利用媒体炒作,自称鉴定家,到处走穴,给人鉴定文物收费的人。
可能美术家和鉴定家离普通人还有些距离,但是打开电视,养生专家、中医大师俯拾皆是,这种现象恐怕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 郭德纲:哪有那么多艺术家啊,现在一下雨,顺墙根那艺术家“呜~~~”可就冒出来了。
于谦:艺术家都跟狗尿苔一起出来 是吧!)
美术家,鉴定家,艺术家,大师,这些称号本来是用来称呼极少数有卓越成就的专家的,现在已经如此“通货膨胀”了。
而比这些更通货膨胀的,是“美女”,“帅哥”。现在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媒体上,好像是女人就能称为美女,是男人就叫帅哥。那么如果芙蓉姐姐、凤姐都可以叫美女的话,人们想说一个真的是很漂亮的女孩,还能用什么词呢?
---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膨胀现象---
说到底,出现这种语言的通货膨胀,背后的原因就两个字:利益。
大家可以观察一下,凡是出现这种某某大师遍地走,什么家满天飞的行业,都是跟商业利益直接相关的。所谓“美术家”们,要指着卖画儿挣钱;“鉴定家”们,要指着给私人鉴定收费,给拍卖行吹抬行市挣钱;“艺术家”们要指着走穴,上晚会,拍片拍广告挣钱;养生大师,如张悟本之流,要指着卖书,看病,卖药挣钱。
您看,不论到什么时候,那研究恐龙骨架怎么回事的那个古生物学者,就算拍这一学科的纪录片去,也很少有自己标榜或者请媒体吹捧是专家、大师的。因为这里面没有商业利益。
至于见人就叫“美女帅哥”,背后也还是利益,只不过这利益没那么大——大家可以想一想,什么场景下,我们管恐龙叫美女,管丑男叫帅哥?最常见的,是街头问路问事,或是跟不认识的人搭话,套近乎。为的,还是希望对方配合自己,把事情办好。如果完全没有事求对方,又何必满嘴甜言蜜语呢?
另有一种称美女的场合,是作为一个修饰词,附加在某种其他职业上。比如,美女作家,美女教授,美女心理学家,美女医生,美女记者。这一类的称呼里,为了利益而炒作的味道就更浓了。怎么听都带着一种街边小贩叫卖的味,说这种“美女的作家”,跟说“新鲜的白菜”,“刚出锅的包子”,有什么不一样呢?
---语言膨胀的结果会怎样---
可见,这个现象有其明确原因,不是无端兴起的。因为公众有这种需求,媒体才大批制造出这种专家来供大家消费。但是有原因不意味着有道理。这种词汇的滥用,会在人们交往时造成很大的混乱和问题。
人要思考,人之间要交流,都需要有语言符号来指代一定的概念。当一个概念不能找到准确词汇来指代它的时候,这个概念就变得很难思考和交流。最终就是两个结果,人们要么创造出新的词汇来指代它,要么它的意义就破碎成几个部分,被分散到其他词汇中,这一个完成的概念就消失了。
这么说可能有点绕,不如举例来讲——如果全社会都以美女,还有它的同义词(靓女等)来指代所有女性,那么美女原本的那个概念,漂亮的女人,就找不到任何一个词可以描述。美丑的概念也就随之发生混淆。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在街边我们问路。如果遇到一个个子很矮的成年人,我们叫他,哎,大个儿,给我指个路。对方一定恼羞成怒,因为他知道,这是骂街。但是如果现在在街上我们问一个相貌不是很好的女人,美女,某地方怎么走,她就感觉不出这个词跟她的实际情况有区别,会高兴地给你指路。
这两个现象,差别在哪里?
差别在于“大个儿”还并没有被当成“美女”一样滥用,所以人们还分的清高矮,却已经分不清美丑了——至少在词汇上。
一语道之:
•词汇“通货膨胀”根本原因在于追求利益;
•词汇通胀会引起全社会概念混乱交流困难;